不素

光（六）

时间飞逝，伦敦的夏日算不上炎热，所以秋天的到来更显得悄无声息，纳吉尼察觉到时间时，已经到了秋日，屋外的花坛已经变得有些凌乱，鲜花凋谢之后，绿叶也开始枯萎，原本漂亮的花坛显得一片败像。

秋日的阳光不似夏日那般刺眼，透过窗户洒在人身上，有一种暖洋洋的触感，纳吉尼近来很喜欢在窗前闲坐，血液的大量流失让她更加畏冷，即使是变作蛇，她也不太乐意去阴暗角落待着了，她喜欢阳光照在身上的感觉，这能让她暂时忘记失血的无力，以及彻底失去意识的紧迫感。

汤姆下楼时看到纳吉尼坐在窗前，最近纳吉尼不知道怎么回事，不再带着他出门，也不再陪着他读书，纳吉尼总是一个人坐着，看着屋外，汤姆有些不安，他总觉得这样的纳吉尼离他很远，尤其是她看着他时，眼中的悲伤总是让他很烦躁。

汤姆走近纳吉尼，待他站在纳吉尼面前了，纳吉尼才反应过来，身体上的疲惫让她整个人都变得倦怠，反应也迟钝了很多，她看着汤姆，他已经不再瘦弱，整个人如同中世纪的贵公子一般，身姿挺拔，彬彬有礼，恍惚间，纳吉尼仿佛看到当初那个小男孩在慢慢走远，随着他的远离，变得和眼前的汤姆越来越像，两个影像逐渐重合。

时间一直在变动，所以人都被裹挟在时光中前行，只有纳吉尼自己，被时光抛弃，停留在原地。

“你在想什么？”汤姆看着纳吉尼只顾盯着自己不说话，主动询问到。他不喜欢纳吉尼现在的眼神，所以他决定打破这些，够了，真的够了，汤姆想着，他受够了纳吉尼最近的沉寂，他最近翻遍了所有书籍，寻找着关于血咒的一切信息，可都是徒劳，所有的书籍都在告诉着他，纳吉尼没救了，她快死了，就连纳吉尼自己态度也在告诉着他，纳吉尼在和他告别，汤姆无计可施，他只能试图打破纳吉尼现在的沉寂，打破现在围绕在这座老屋上的悲伤气氛，试图将一切恢复到之前的模样。

纳吉尼没有回答汤姆的问题，她仔细看着汤姆，虽然知道失去意识后她不会再留有记忆，可对于这个孩子，她还是想记住。

“我将这座房子买下来了。”纳吉尼看着汤姆，她本想在巫师界给汤姆留下一点资产，可英国巫师界靠近学校的地方，大多被纯血家族掌握，就算有出售的房子，以她的能力，就是把她的血全卖了，纳吉尼也买不起，更何况汤姆没有监护人，纳吉尼放弃在巫师界买房子，她索性把现在住的房子买下来，挂在了汤姆名下，又在古灵阁给汤姆留下一笔钱。

这几天她一直在等汤姆来找她，他们都不是热络的性子，即便已经相处了很久，纳吉尼也不习惯主动去将伤口摆在别人面前，更何况那还只是个少年。

汤姆有想过纳吉尼会避开他的问题，但没想到过纳吉尼会突然抛出这个消息，汤姆猛地看向纳吉尼，纳吉尼不躲不避，坦然看着汤姆。

“房子放在你的名下，新的看护人我也联系好了，还有金加隆，我…”

“够了！”汤姆急切地打断纳吉尼的话，他几乎是恶狠狠地盯着纳吉尼，“你说过会永远陪着我的，你答应了的，现在这算什么？我不需要什么新看护人，我也不需要房子！你答应过的！”

纳吉尼试图像之前想好的那样，平静地说出消息，平静地等待死去，只是她高估了自己的冷静，也低估了自己在汤姆心中的地位，她看着汤姆眼中的愤恨和悲伤，她移开了自己的视线，纳吉尼突然有些不敢看汤姆，她何尝不知道自己的食言会伤害到汤姆，她又怎么可能真的没有一丝害怕和遗恨，只是命运从不给人选择，她也是，汤姆也是。

“对不起，汤姆。”纳吉尼看着窗外，不敢回头看汤姆，也不想让汤姆看到她红了的眼眶。秋风萧瑟，吹弄着已经枯萎的残花，而已经濒临死亡的干枯花枝，像是再也支撑不住秋风的推搡，倒在了泥土之中。

汤姆原本在盯着纳吉尼，可纳吉尼的退缩让他清醒了些，层层叠叠的情绪积累的太过，突然爆发出来便显得格外激烈，若是纳吉尼直接告诉他，她要死了，要食言了，汤姆可能还会继续放任自己的情绪，但纳吉尼没有，她退缩了。汤姆意识到，纳吉尼也在恐惧着，她也在怨恨这不公的命运，将要消逝的是纳吉尼，他又怎么能将这一切怪在纳吉尼身上，他们不过都是些无能者罢了，纳吉尼违抗不了血咒，他抵抗不了自己被抛弃的命运。

“还有多少时间？”汤姆问到。

纳吉尼回过头来看向汤姆，汤姆已经恢复了之前贵公子的作态，刚刚到失控仿佛是错觉一般，只是汤姆微微颤抖的声音提醒着她，那不是错觉。

“我不知道，也许是在下一次变身之后，也可能在下一次冬眠。”纳吉尼没有隐瞒，她的确活不了太长时间了，与其悄无声息的死去，她更想任性一回，在他人关怀中死去。

自那日说开之后，纳吉尼发现汤姆变了，他不在日日呆在书房不出来，他开始黏着纳吉尼，除了睡觉，几乎是纳吉尼走到哪，他便跟到哪，纳吉尼要是变成了蛇，他就会吧纳吉尼带到院中，他知道纳吉尼现在喜欢太阳，就把原本萧条的花坛整理了，催发了一些耐寒的植物，让蛇身的纳吉尼可以躺在花坛里，不被外人打扰，享受阳光。

纳吉尼和汤姆的角色仿佛对调了过来，他们都在期望着，命运女神的眷顾。